绥

表白

温翰飞从宋哲成讲述自己的往事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地认真听着。他难以想象突然被通知即将失明的痛苦，看着面前讲述自己过往的宋哲成，心里翻涌着一种异样的情绪。

长长的故事讲完，宋哲成像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头，长舒一口气。他突然自嘲地说：“我突然给你说这些事，你也不一定爱听。”他才发现两人相扣的手已经被自己的汗浸湿，黏黏腻腻的，但是温翰飞一直没有松手。

“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我受宠若惊。”温翰飞说着，带领他站起来。他扶着宋哲成走到吧台，两人将手上的汗冲干净，又扶着他回来。

“我是个孤儿，很小的时候被养父母收养。家里一直很幸福。我研究生毕业之后就基本很少再联系了。他们收养了很多小孩，兄弟姐妹们非常和睦。他们给我们的物质支持一般就到成年。如果我们要深造学习的话，他们会提供经济支持，别的一概不管。我看上去兴趣爱好广泛，每一样都会那么一点，其实每一样都没什么兴趣。我最喜欢的其实是跟家里十几个小孩在后花园追着跑——现在成年了，显然也没什么兴趣了。”

“哲成，你给了我不一样的感觉。之前，从没有人让我如此牵肠挂肚，也从没有人打乱我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在家里看书练字真的挺无聊的，但是和你一起看书却能趣味盎然。”

这几乎是表白了。

宋哲成当然听出他的意思。他今天把温翰飞叫出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个。他站起来，手向前摸索着前进。温翰飞连忙站起来跟着他。陌生的环境让宋哲成紧张不已，却也觉得刺激。他身后有一个人扶着他、搂着他，他不需要担心迷路，不需要害怕被突然出现的桌角台阶磕到碰到。

他突然转过身面向温翰飞。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他的耳朵烧得通红，手试探着搂住温翰飞，微微抬起头……

功亏一篑。

当他最终也没有攒足勇气，只是搂住面前的人时，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做我男朋友吧。”温翰飞回搂着对方，用耳语般的声音对他说。

“可是我……”

“我喜欢你。”

宋哲成把头埋在对方的颈侧，轻轻点了点头。

他费尽心机鼓起勇气要温翰飞带他来这里，又告诉他自己的过去，无非就是想表白。如今他自己没了胆量又被温翰飞抢先，他又怎么可能拒绝。

瞬间，天旋地转。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只知道方才那个安静耐心地听他讲故事的男人将他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沙发上。紧接着，他深深地吻了自己。

那天下午，温翰飞带上自己的行李住进了宋哲成的公寓。白天宋哲成在家学盲文，晚上温翰飞去咖啡厅听宋哲成弹琴，两人再一起回家。二人读书、听歌，甚至在城市附近短途旅行。温翰飞其实是有车的，只是平时自己上下班距离不远，他就一直走路或者坐公交车。和宋哲成同居后，他经常开着车带两人去遛弯。和温翰飞在一起，宋哲成几乎不需要用盲杖。

“你这样惯着我，我会不能自理的。”

“我终于理解陆秉文为什么唠叨你了。我真的放心不下让你一个人去干任何事。”

宋哲成重新燃起希望，挑空闲时间也答应去医院再次检查眼睛。虽然一次次问诊下来，结果仍然没有好转的迹象，他却也从没绝望过。

陆秉文趁着公司放年假，圣诞节的时候回来了一趟。陆秉文当然是住在宋哲成家的客房，因此温翰飞便顺理成章地和宋哲成在一间卧室了。

陆秉文入住的第一天晚上，宋哲成坐在沙发上听见自己的男朋友和最好的朋友在耳边跑来跑去地收拾东西，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晚上，宋哲成洗漱完毕已经躺下了。温翰飞刚刚准备休息，就被陆秉文叫到了客厅。

“温翰飞，哲成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你们在一起，你绝对不能对不起他。”

“我真的很庆幸哲成有你这样的好友。放心吧，我会的。”

陆秉文当然不会放心，拉着温翰飞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宋哲成的事。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看什么书，最喜欢的游乐场是哪里……温翰飞忍着困听他细数自己男朋友的喜好，一边一个一个记下来，一边抽出精力狠狠地酸了一把。

宋哲成父母在他上大学时离世，临走都不知道宋哲成眼睛的事。两个无牵无挂的人趁着陆秉文在国内，跑到温翰飞家里将房间布置成婚礼现场的样子，由陆秉文将宋哲成的手递到温翰飞的手里。没有来宾，没有盛大的喜宴，只有临时挂上去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红色绸缎和温翰飞红底金字写好的婚书。据他所说，“练了十多年字只有写它的时候觉得每一个字都不够好看。”

在两位最亲近的人的鼓励下，宋哲成同意拍照。他还是不太愿意去别的地方，于是三个人又在温翰飞的房间里找了个布景，拍了个简单却意义深远的结婚照。

照片里，温翰飞和宋哲成都穿着合身的中式长衫。宋哲成没有拿盲杖，而且睁开了眼睛看向温翰飞所指的镜头的方向。

“恭喜二位喜结连理。祝从今往后琴瑟和谐，白头偕老。”拍照结束，陆秉文收起摄像机。

“多谢。今天是我们的婚礼，喜宴虽然不那么盛大，但至少也要有。我提前已经备好了酒，你们俩在这里等一会，我去炒菜。”温翰飞说着，将拍照穿的长衫换为日常的衣服，围上围裙进了厨房。

宋哲成没有来过温翰飞家，被陆秉文扶着找到沙发坐着。两人虽然每天晚上都打电话，却说的大都是宋哲成的身体状况。等待喜宴的时候，宋哲成便静静地听陆秉文在公司的情况和大学同学们的八卦。

三人围坐在桌子跟前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陆秉文将温翰飞轻车熟路的照顾都看在眼里，心里由衷为好友感到开心。

一顿饭结束，三人都喝了不少，一顿午饭也吃到了下午四五点。陆秉文还没有喝醉，自己回了宾馆。温翰飞害怕自己走不稳摔着宋哲成，两人便决定直接在“婚房”里休息了。

“走，我们去洗澡。”温翰飞牵着宋哲成的手，回身从后面抱住他。

宋哲成当然听出对方是什么意思：“这就要一起洗澡了吗……”

“你想什么呢？我家你也不熟悉，我不帮你的话你打算打碎多少东西？”温翰飞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了自己的意图。

宋哲成挑挑眉，也不打算再矫情：“行。”